有界

不想做编辑的日语人不是好学生

永远的昨日(五)

        不管怎么想,这都是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。尸体本人在向我确认自己是否是尸体。 尽管如此,我也只能尽量淡然地回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至少,心脏没有在跳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你看,我还在呼吸哎!呼、哈、是不是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也想问你,明明心脏都不跳了,你为什么还在呼吸?”

        心脏的作用是把血液泵到全身各处。它将新鲜血液泵送到全身,同时也接收被二氧化碳和废物污染的血液,并将其输送到肺部。 血液在左肺和右肺中获得氧气,然后再次被净化。 人类之所    以需要呼吸,是为了吸收氧气,而心脏不跳动时的呼吸,说白了是毫无意义的。尸体不需要呼吸。 不过,即使让普通尸体呼吸, 他们也做不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嗯,大概是因为……习惯了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浩一语气轻松地说道。 人都有自己的怪癖……不过,怪癖是呼吸是怎么回事?呼吸是一种不由自主的动作,不是习惯。啊啊,不行。 越想就越困惑。 我强迫自己把思绪转移到另一个方向上。 集中精力把浩一头发上凝固的血清理掉。幸好医务室有热水。我把毛巾打湿,一点点把它们擦掉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班长拿来了 浩一的球衣。 幸一穿上后说了句“啊,好冷”。明明没有痛觉,却能感觉到冷和暖? 

        “真是难以置信,不管怎么看,都不像是死了的样子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们的班长,往好处说是严肃认真、具有强烈的正义感,往坏处说就是不知变通了。一开始之所以没有那么惊讶,可能是因为没有搞清楚状况。 在去拿球衣的时候,他应该慢慢意识到了这种不正常的情况,并拼命想办法在自己的常识范围内把它弄明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你能不能不要说‘他死了’?总感觉不太好……哎,浩一别动,这里还有一点血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还不是小满你在扯我的头发,好痛好痛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是,青海,如果山田真的停止心跳的话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痛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为什么一个被卡车撞了都不疼的人,会因为被扯头发而感觉疼呢?啊啊,还是剪掉会比较快一点呢……用洗发水洗一下应该也可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青海,山田其实没有死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到底要我说几遍啊班长。这家伙的心跳已经停止了。虽然我觉得,他颈椎的伤才最有可能是致命的,但是却还好好地支撑着他的头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的头,很努力的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浩一像是想被表扬一样说道,但我没理他。

        另一边,主席的语气更加恼怒了:“尸体总不会说话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而且说起来,为什么能动呢?又不是僵尸。我没猜错吧,你们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在耍我,是不是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冷静点,班长。你觉得幸一有什么理由把头撞坏来戏弄你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像……没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确实是个不寻常的情况,但它的确是真实存在的。我也不止一次想过,这会不会是一个非常逼真的梦,但事实并非如此。 它是真实的,是正在发生的事情。 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,就摸摸这家伙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诶?不,不,还是算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是对浩一的不尊敬, 不要歧视尸体,试一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于是我决定采取强制措施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抓住主席的手,强迫他去摸浩一的脸。也许是因为我坚持歧视是不好的,会长也不好反抗,把头扭到一旁,去摸了摸坐在床上的浩一的脸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嘶,摸到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看,这不是活人该有的温度吧?和外面的温度差不多,但他不觉得冷。是吧,浩一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,不是特别冷。就像之前的冬天一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……是不是假死状态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能走能说,并不能称为假死状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……你怎么这么镇定啊,青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吧。小满特别冷静。So cool。我很依赖小满的哟~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又为什么这么冷静啊,山田。死的可是你自己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我还能怎么办?”

        我也想问应该怎么办,谁能告诉我呢?


        浩一可能更是如此。 他一定想了上百次,心跳停止了应该怎么办? 可是每一次都没有答案。 班长站在床边,嘴巴一张一合,似乎在拼命地搜刮着合适的语言,但是再怎么想也想不到。班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,让人觉得有点可怜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个,班长,浩一现在的确是一具尸体,可他却还能动,也能说话。”

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也可以说他是个活着的死人。 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怪异情况,但你想想看,这不是比反过来要好吗? 也就是死了的活人, 心脏在跳动,脉搏和血压正常,身体是温暖的,但它不会动,也不会说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也就是……所谓的植物人状态?”

        的确如此。我点点头含糊道:“嗯,差不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样,真让人难过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啊,真的很悲哀。 我不想变成那样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连浩一自己也感慨地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吧。这样看来,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?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,但好歹浩一还是好好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……好好的?”

        班长惊恐地看了看浩一说道。 浩一“嗯 ”了一声,露出了让人轻松的笑容。 是的,好好的。浩一还好好的不是吗。 虽然心跳停止了,但他还是好好的。 他本人都这么说了,所以这样就很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但是……不需要去医院看看吗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刚才就说过了,如果浩一的情况被公之于众,一定会闹得沸沸扬扬,这之后,他肯定会被仔细调查,忽悠得团团转,大学医院和厚生劳动省都会出面,强制让他住院隔离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会被隔离?不要啊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 ……所以,我们都要保密?”

        我看着班长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需要你的帮助。 需要你把全班同学召集起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浩一是一具尸体……不,他现在处于尸体状态,但他还活着。所以, 浩一有人权和上课的权利。 我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继续他的高中生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没错。

        和以前一样的日子。今天依然继续昨天风平浪静的生活。 我们的生活将一直一直这么延续下去。和浩一并肩上学,在他对面吃午饭,回家路上去麦当劳,教他功课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我不会让这一切停止的。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管怎么说,每天见到同学们的话,我们很难掩盖他苍白的脸色,而且他手感冰冷,头也凹陷了下去,迟早会引起轩然大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大概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所以我们要在他们发现之前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。我要把浩一的情况向同学们说明,得到他们的理解,获得全班的帮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诶?可以得到他们的认同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插嘴的就是尸体本人了。“你别说话!”我凶了浩一一句,再次看向班长。他的黑框眼镜滑落下来,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为不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太荒唐了,青海……你要怎么让他们接受啊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就算再荒唐也要做。现在的情况本就很荒唐,我们只能接受这个荒谬的事实。如果再这样下去,浩一将被隔离在医院,必要时还会被送往世界卫生组织进行最恶劣的解剖。 你愿意让你的同学被肢解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或许有些危言耸听,但这也是有可能的事态发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管怎么说,他可是被货车撞了还没死的人。 即使把他解剖成小块,他可能也不会死。 被切成小块的浩一,可能会在每天夜里来拜访班长的床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别、别说了! 你吓到我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班长对恐怖的容忍度很低,身体都僵硬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旁的浩一则小声嘟囔着:“我才不会那么做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 我知道。 你不是那么阴郁的人。 就算被碎尸万段,你也只会来找我吧。

        但现在,我得先让班长站在我们这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别担心。向大家详细解释的任务交给我。 今天的第一节课是……现代文学,正好。 班长只要把小河老师赶出去就行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赶出去?太荒唐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就当是紧急班会课吧。他是班主任,班长来说的话他应该会同意的。之后,你要做的就是在我旁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让这荒唐的情况更有说服力。差不多就是这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差不多这样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也想保护浩一吧? 你不希望他被碎尸万段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当、当然了。谁会希望自己的朋友被人肢解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没错,这样认真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,才是班长的风格。在劝说其他同学的时候,这样真情流露可比差劲的演技有效果多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是,青海,就算说服了全班同学,放学后又该怎么办呢?如果山田回家,无论如何都会被他们发现的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今天暂时就让他来我家。 我妈妈不在家,爸爸在医院,不会回来了。即使他回来,也很少干涉孩子的生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至于明天和以后的事,以后再说。首先,要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。


        浩一很羡慕我的理性,但我自己并不喜欢。也许这是我从父亲那里遗传来的。 不过,我现在需要充分发挥这种个性倾向,把可以说是离奇的现象变成可以被现实接受的事情。

        班长垂下眼睛思考了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 最终,他的目光落在了坐在床上的浩一身上。学校的运动服包裹着他高大的身躯,他抬起头看着主席,脸上略显不安。 他的脑袋有一部分无论怎么看都是凹陷的,两手搓着针织帽,显得有些烦躁不安,似乎被人盯着看很不自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班长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试试看。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成功,但至少我是站在你这边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很好,让一个人参与进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我没有把这种内心的感受表现在脸上,只是用一种如释重负的语气说:“太好了,浩一。”浩一点头称是,并笑着对班长说了句“谢谢”。 这是一个不掺杂其他的笑容,所以班长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。


         就在这时,早上的预备铃响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了,走吧,浩一。……戴上你的针织帽!”

        听到我这么说,浩一顺从地戴上,但他还是担心戴着帽子上学老师会生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就说身体原因才戴了帽子,应该可以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班长这样劝他。头部凹陷的话,这么说倒是也没有错。但如果被要求摘下来看看的话就麻烦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如说……得了斑秃吧。 这样可能就不会让你摘下帽子给他们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小满,你真聪明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青海的机智和处理问题的能力很了不起啊。以后要当医生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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